罗老性格随和,老是笑眯眯的,老是夸奖别人,肯定别人,不大提别人的缺点和不足,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办法:第一,他有自己的主张,有倡议,有新招,有好点子,属于建设型的和思想活跃型的人。他经常提好建议,而且往往是提供开创性的思路,影响一大片。2006年开“两会”时,他找到我,要我替他提一个提案,他因年龄关系已不再担任政协委员,这就是后来有重大影响的大运河保护和“申遗”的提案,当时有五十多位政协委员共同签名联合提出,其实,始作俑者就是罗老。成立长城学会的倡议者也是他,创立“大运河学”和成立“大运河学会”的倡议也都出自罗老的头脑,虽然后者尚未成为事实。将“陈独秀墓”列为国保单位的建议也是罗老的主张。总之,他以擅长创意为己长,是一位有活力的引路人。第二,他能坚持己见,不同意就不同意,不当和事老,很有原则性,并不总说拜年的话,表现了一位有良心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正直和气节。他常常和谢辰生老人并肩作战,以自己的良知和执着为我国的文物事业做出了不懈的贡献,成为有口皆碑的权威学者和旗帜。他是个“外圆内方”的典型。
罗老身体一直很好,他从不上医院,有点头痛感冒顶多自己买点小药,休息两天就好了。去年由博物馆日主会场回来,前列腺出了问题,排尿有困难,但他依然不太在意,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上了医院,可惜医院竟找不到他的病历,他确实以前从未看过病,没有建立过个人医疗档案。他的这个没上过医院,而且有病不愿去找医生的习惯害了他。他对事事都有主张和那个在关键时刻能坚持己见的特点在身体出现毛病的时刻,同样也负面地影响了他的生命。他始终不肯住院,联系好了权威专家和医院也被他一次次婉拒和谢绝。我们为他的病情着急,眼看着他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身体越来越虚弱,连他钟爱了一辈子的牛栏山二锅头(俗称“小二”)也不喝了。我们便向国家文物局领导写信呼吁对他进行抢救。单霁翔、董保华等同志纷纷出动,不仅及时登门看望并安排了医疗措施,还下了死命令,非有负责人的集体批示罗老不得再外出视察了。即便如此,罗老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愿意离开书桌半步,终日忍着伤痛伏案写作,直至彻底跌倒爬不起来。后来被强行送入医院,但终因为时过晚,抢救无效,患肺炎而亡。
这是一个热爱工作,不知疲倦,最终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大工作狂。他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世界,热爱事业,热爱朋友,彬彬有礼,和朋友聚会从不空手,不是带一首诗作送人,就是带一幅由文物上拓印下来的有他题字的卷轴来。这么一个有成就有修养的老人的离世让无数朋友,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为他落泪,为他惋惜,到哪儿再去找这么可爱可敬可亲可歌可泣的小老头啊!不写了,又落泪了。
二○一二年五月十七至十九日于波尔多和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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