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虹
抬头凝望日历,不禁惊诧于时间的流逝。
又是一年。
小时候盼望着长大,可时间却似乎停滞不前,一天又一天;那时的我曾经期盼着,什么时候也能穿上高跟鞋,亭亭玉立地以少女的风姿出现在人们面前,不再是毛手毛脚的小丫头;
终于长大成人了,又觉得时间跑得太快,开始希望时光倒转,也开始偷偷地数眼角细密的纹,察看是否有偶尔窜出的一根白头发。时间在我们各式各样的期盼中,或伸长,或缩短,似一个顽皮的孩子,一直跟你唱反调。
时间不仅顽皮,而且残酷。文学泰斗莎士比亚曾经说过,“世界像一个舞台,所有的男人,女人都是演员。他们按时进场,也按时出场,每个人的一生中都经历着这几个时代:婴儿,学生,年轻的恋人,之后进入了壮年,追求者名誉,嫉妒着荣誉;盛年时期,生活的磨练使他成了一名法官一样的人物,脑中充满了智慧。渐渐地,暮年来临了,一个消瘦的老人,鼻子上架着眼镜,双脚颤抖得已经走不远了;最后,便是这一生的结束,剧终,落幕。”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这样走来,也将这样走去,仿佛一切的一切终将被时间机器带走,流水落花,荡然无存。
但每当我想起故去的父亲,却觉得时间并非无情,而是深情的,深情得难以形容:它既不是转眼间的一瞬,也不是冗长的无限;仿佛时间的概念已经改变了,变成了一种回味的感觉,一种凭吊的滋味。
父亲是在1994年的冬天离开我的。那也是我所经历过的最寒冷的冬天,距今整整五年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面对那份严酷的现实。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去理解生与死,以及生与死的区别。在一个爱着的人的心里,生与其实区别并不大。唯一的便是肉体的消逝。我再也不能打电话给他了,但他亲切地声音却始终萦绕于我的耳际,余音袅袅;我再也拉不到他的手了,而他的体温和力量却似乎可以透过空气,传到我的肌肤上来;我再也望不见他的影子了,而他的一举一动,嬉笑怒骂的神态却依然活灵活现,蒙太奇镜头般地跳跃闪烁在我眼前。生与死的界限就这样渐渐地模糊起来。
当死亡带来的恐惧和震惊慢慢消退后,只有那生时的爱,越过生与死的空间,越过三,五年,数十年的时间,点点滴滴地渗透着,倾注着,融汇着,安慰着,鼓励着……
我于是渐渐地明白了。在爱着的人的心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情结,紧的剪不断的依恋,苦得甩不去的思念;在爱着的人的心里,时间不再是尺度,不再是砝码,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汩汩地涌淌着,深不可测,永不止息。
爱,只有爱,超越时空。
小文献给我深爱的父亲,
写于父亲去世五周年之日,1999年1月28日,纽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