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春节,是我们全家一起渡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学院领导送来了水果,送来了困难补助,更送来了真情和温暖。你对他们说,“休息一些日子,我还要去上班。”同事们都替你高兴。他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没想到二零零四年三月开始,腿疼,走路没劲,到肿瘤医院复查,主任医生让看外科。从此,我们走上了住院的不归路,而作化疗受的罪更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化疗时恶心,呕吐,口腔溃疡,掉头发……,还要担心白细胞下降,因为有了这种反应,要打升白针不说,还要停止治疗。咬紧牙关,渡过了两个化疗周期。第三周期时,输液反应加重,而且头剧烈疼痛。体重还在继续下降,幅度已经超过自身体重的10%,你忍受着极度的折磨。你的眼里流出了乞求的目光,我们知道,忍受这些治疗的代价,要付出多么巨大的痛苦。
2004年,即漫长又短暂。痛苦,煎熬,使你度日如年,而您的生命,又在一天天逝去。爸爸的心里,有那么多的放不下。最最让您放不下的是那些孩子们。您已经工作了三十七年,为了教育事业你付出了毕生的精力。照顾您的护工,是安徽人,她的孩子在老家上学。你说:病好以后,你要到安徽,去她的老家。要在那里建学校,你不要报酬,要让农民的孩子上大学。你还说:农村落后,生产力低,要在那里,充分利用他们的资源,造纸,制毛笔。要发展他们的经济,使他们富裕起来。护工十分感动。她待你也像亲人一样。
您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渡过了一个个险关,终于盼来了您的五十七岁生日。那天,我下班后买了生日蛋糕和蜡烛,即刻赶到医院。我们灭了灯,用火柴点燃了五颜六色的蜡烛。我们知道,您已经不能唱歌了,也无力吹灭那些点燃着希望和美好愿望的蜡烛。我们含着眼泪唱着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心里却如刀绞。妈妈替您许了愿,合力吹灭了蜡烛。我把生日蛋糕切了一点点,泡在黑芝麻糊里,一起喂您。我看见爸爸的眼睛里燃起了生存下去的欲望。眼光亮了起来,我知道您要诉说对我们的爱和感激。我只希望您能多吃一点,能和我们一起顽强的活下来。我多么想出现一个奇迹,假如有一天,您能走出病房。我和您一起去安徽,去办学校,让农民的孩子也能在家乡上大学。全病室的人都为你吃生日蛋糕,都默默的祝你生日快乐。
二零零五年一月二十一日,爸爸的心跳加快,出现房颤。当时的您,骨瘦如柴,虽然已是精疲力竭,却是那么安详,平静。就像是竭尽全力作完事情后,过度疲劳,需要休息。您睁开眼睛看了看,看见学院领导都在你面前,眼睛闭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好像是和他们打招呼,又好像感到欣慰。感到完成了您一生的任务,受到领导的认同,可以休息了。妈妈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送走了学院的领导,傻傻的守在你的床前。观测着床前的监护仪,注视着屏幕上跳动的每一个数字,心里想要让每一个跳出来的数字正常,这样,就可以保证您永远不出问题,想要让奇迹出现。
奇迹好像真的出现了。一直到二十八号,已经是一周了,您还是那么安详的躺在床上。医生们说,像爸爸这样的状况,一般能维持三天就不错了。随时都会发生危险。我幻想着你能度过这一关,然而,不幸的事情就在这天下午发生了。您还是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你生活了五十七年的世界。护工小蒋的眼里,泪水像段了线的珠子流出来。她在不停的呼唤着您:“王老师,您不能走,我们还在等您病好了以后,和我们一起回安徽,去建立一个分校。我的孩子今年考大学,您说他一定能考上的,您要看着他考上大学,您要教他呀。”我和妈妈看着医生和护士们来来往往的穿梭着,他们也竭尽全力的抢救,直到心电图上的图线变成了一条线,他们还在打强心针,还在做心脏按压。四点五十分,您离开了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爸爸,今年的父亲节不能亲自去看您了,对不起。女儿在加拿大过的很好,不用担心,等过一段稳定了还要把妈妈接过来。今天,在您的纪念馆里呆了两个多小时,把原来给您写的精华帖子读了一遍又一遍……